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雖然這條道路很重要,但在所有波斯軍隊的焦點都專心放在斯巴達人的時候,沒有人會想到這條道路上會有敵軍出現,波奇司人也是勇猛的戰士,歷史上也有600名波奇司人一夜斬殺4000敵軍的紀錄,但再強的英雄也有弱點:輕忽,這點造成了悲劇。當波奇司人發現不死隊時,不死隊已經迫在眼前,原本不死隊害怕這是斯巴達的伏兵,也遲疑不敢下手,但埃披阿爾鐵司認出他們是波奇司人時,不死隊似乎如釋重負,拿出準備好的成捆弓箭,拼命地向波奇司人射擊。波奇司人決不怕死,但他們誤判不死隊是針對他們而來,於是一邊引誘不死隊一邊退至山頭,想要在那裏來個玉石俱焚,但沒想到突然轉向的不死隊目標並不是他們,而是山腳下的斯巴達軍。

山上的偵察兵發現不死隊的蹤跡,火速地趕回營地通報這個消息,所有希臘將領陷入了慌亂的狀況,要知道如果沒有山險與斯巴達方陣組成的防線,七千士兵是有可能在開戰第一天就被完全擊潰的,但是現在後防被破,這個金湯不破的防線已經變成了待宰的甕中之鱉,斯巴達軍可以現在就進入山道殲滅不死隊,但如此一來就等於關口大開,比不死隊人數更大量的精兵將轉瞬間就湧入隘口,一樣是全軍覆沒。

戰況一夕生變,許多希臘將領改變主意,決定在戰況尚未成局前撤退,也有些族群願意與斯巴達並肩作戰。面對這麼混亂的局面,李奧尼達宣布,其他將領可以帶著他們的軍隊撤退,但他與斯巴達軍將死守這裏。


溫泉關附近的溫泉至今仍然存在

這個決策的目的與原因眾說紛紜:

1.後繼有力:有人認為是李奧尼達在判斷戰場的情勢後,認為待在溫泉關只有一條死路,其他國家的將領撤退還可以去保衛他們的家鄉,而斯巴達還有另一位國王,還有因卡爾涅亞祭而無法出發的大部分軍隊,後勢可期,所以他願意用這三百壯士來拖延時間。

2.以死救國:從溫泉關戰役的這兩天,在這裏的所有希臘人都可以看得很清楚,神王薛西斯的軍隊不是無敵之身,代表只要有救國的決心與毅力,希臘人並不是沒有機會戰勝這場侵略,他們所需要的只不過是一個典範與楷模,所以李奧尼達願意以自己的犧牲,換取激勵全希臘的機會。

3.愧疚效應:溫泉關戰役帶頭統帥的是斯巴達國王,主導戰場勝負的是斯巴達士兵,斯巴達人在溫泉關活躍時,雅典人還在那裡比賽跳高擲鐵餅,斯巴達甚至將要失去他們的王。第二次希波戰爭才剛開始,全希臘就已經欠斯巴達太多了,就算之後波斯攻入希臘內地,鄰近的國家說什麼也得連同協防斯巴達的國土。

4.以和為貴:現在的情勢混亂,撤退與不撤退原本是很簡單的選擇,但是因為各人的立場不同,心思不同,撤退問題竟然變成了愛不愛希臘或是不是通敵的判斷依據。現在戰爭才剛剛開始,而這場戰爭需要全希臘的合作才能致勝。所以為了解決不必要的紛爭,由李奧尼達宣布各將領可自由撤退。

5.神秘預言:這件事就是先前提到的,李奧尼達一直放在心中的不祥之兆。當軍隊還在斯巴達時,李奧尼達曾經向神明請示關於這場戰役的吉凶,沒想到預言者說了一個令人無法置信的答案:"不是李奧尼達死,就是斯巴達亡,這兩者必有其一,被宛如神的敵人撕成粉碎",李奧尼達為了國家,決心以自己的犧牲換取斯巴達的存活。

在這些說法解釋裡,儘管理由不同,但我們可以看出斯巴達人的民族性格。有些人說,他們能夠在戰場上不顧一切瘋狂的砍殺,是因為不怕死,有些人認為,那是因為他們輕忽自己的生命。這些說法完全是忽略了斯巴達的民族性所致,斯巴達人不是不怕死,而是他們把國家的利益置於自身的生死之前。如果為了國家、為了大體的存續,自己的生命是可以拋棄的。李奧尼達帶領的三百壯士,都是有子嗣的爸爸,都有人可以繼承他們的家業,而當爸爸們死去,透過斯巴達的共產社會結構,這些孩子們依然會受到保護與照顧,有了這樣的無後顧之憂,每個斯巴達軍人都可以更放心地為國家犧牲,成就斯巴達的榮耀。因為,他們的父親與祖父們,也是這樣捍衛斯巴達到今日的。


6.3. 第三天清晨

第三天的太陽快要升起來了,現在時刻尚早,原本是軍隊休息的時間,但沒有任何一個人還睡著,不管是斯巴達軍與殘留的其他希臘士兵,或是埋伏在後山小路上的不死隊,還是隘口外不遠處的薛西斯與波斯軍隊,大家都在等待下一刻,直到大戰時刻到來,所有人在這裡就要做個了結。

薛西斯在日出時進行了祭典,想必他的嘴角一定止不住上揚的弧度。原本久攻不落的斯巴達防線,擋在溫泉關隘口前不讓波斯軍進入,但現在有了不死隊從後突擊,斯巴達軍勢必得移出隘口,前進至隘谷間比較寬闊的地帶來。在活動範圍較大的地方,他的數萬精兵比較能夠展現出破壞力,再加上背後的不死隊伏兵,斯巴達軍是絕對沒辦法擺開方陣隊型的,這會讓整個溫泉關變成一個混亂的戰場。那就來吧,薛西斯想著,就算戰況延長成消耗戰,就算斯巴達人有著再高昂的戰意與體力,他還有成千上萬的棋子可以使用,就讓那些異族人淹沒他們吧,就讓斯巴達人永遠地被埋葬在這個溫泉關吧!

李奧尼達在日出時命令將士,把所有的食糧都拿出來,煮一頓好料的,給所有還活著的士兵吃個飽。他看著這些弟兄,有不少是跟他一起長大的童年好友,他們正開心大笑地吃著最後的一餐。他不感到悲傷,反而感到一股奇異的歸屬感,就好像快要回到斯巴達家鄉的那種感覺,死對他來說不是結束,而只是達成某種榮耀的機會,他們已經成功地阻擋了波斯軍三天,不知道雅典那些娘娘腔有沒有在準備迎戰,但他已經付出了所有,他已經是一個萬人景仰的斯巴達王,而死後更會是英勇抗敵的表率,這是多麼大的榮耀,他只希望這些努力,能夠換回全希臘度過這次危機,這樣就一無所憾了。

於是,面對眼前的所有斯巴達弟兄與希臘人夥伴,他大聲地說出那句名言...

"Eat hearty, lads, for today we dine in Hades!"
"吃個痛快吧!我的弟兄們,今天!我們將在地獄大宴!"


7. 鐵血的鎮魂歌

第三天的早晨十點,日頭正烈,薛西斯宣佈了進攻的命令,埃披阿爾鐵司與不死隊首先從山坡上衝下來對斯巴達展開攻擊,而斯巴達軍也等待這一刻很久了,所有希臘軍一起衝出溫泉關隘口,進入了前兩天他們從未踏入的平原,無法使用方陣隊型的斯巴達人看起來絲毫沒有畏懼,甚至殺起敵來比前兩日更猛更快,那是因為他們已經把恐懼那種無聊的東西也丟棄了,今晚還有地獄冥府的筵席等著他們大吃大喝,而現在所能作的,就是為今晚Hades / 黑帝斯(希臘神話中的冥王)的晚宴多拉幾個倒酒的奴隸!

薛西斯已經抱著今日就要完結一切的心態來打這場戰爭,他把所有異族軍都派遣上戰場了。將領們拿著鞭子不停的呼喝他們前進,密密麻麻的人頭幾乎塞滿了整個溫泉關隘谷。在薛西斯的眼中,李奧尼達還在作些無謂的掙扎,但他不關心這種小事,只要徹底地消滅在場所有的希臘人,就算用所有大軍的屍體去填塞溫泉關也在所不惜。他絲毫忘記了,當初溫泉關戰役在他心目中是不佔任何地位的,但現在他對李奧尼達的個人仇恨卻已經取代了所有目的,仿佛這百萬大軍,就是為了殺掉李奧尼達一人而來。


現今從當時斯巴達軍營的觀點俯瞰溫泉關

異邦軍的前進已經變成一場自相殘殺,由於太多人湧入戰場,斯巴達人甚至還沒殺到波斯軍後方,那裏就已經有不少人因為自軍互相踐踏而死了,有少數斯巴達人藉由這個機會攻擊在愛琴海崖邊的波斯軍隊,成功地讓他們像骨牌般地掉入波塞頓的懷抱裏。而在戰場中央的斯巴達人,包括李奧尼達,都用盡身上所有戰鬥細胞與身邊密不透風的敵軍作戰,長槍早已折斷,寶劍也砍出了不少缺口,沒有了盾,甚至沒有頭盔,他們用地上的石塊,用自己的手肘與膝蓋,用咬的,用踹的,去攻擊他們眼裏的所有目標,就算身上被槍刺穿,就算眼睛已經被血模糊了視線,他們也要緊緊地抱著敵人一起死,這就是斯巴達人,這就是斯巴達精神!

這一場混亂的惡夢,不知延續了多久,等到戰場上的沙塵散去,波斯人才發現李奧尼達光榮地戰死了,薛西斯要親自檢視他的屍體,他對這個用生命抵擋他的斯巴達王恨到極點,甚至命人把他的頭給割下來,插在竿子上高高地掛著。波斯人的習俗裏,不分敵我,對於英勇的戰士都會獻上最深的敬意,但薛西斯對李奧尼達的遺體竟然做出這種不敬的舉動,完全表達了他的恨與失敗,因為李奧尼達證明了,神王不過只是個凡人。


有名的溫泉關戰役畫作,18世紀畫師Jacques-Louis David / 雅克·路易斯·達維特所畫的Leonidas at Thermopylae / 溫泉關的李奧尼達

這場激戰裏,在李奧尼達生命裏的最後時間裏,他做了什麼事,從沒有任何記載。也許他曾經想起了,這次出征前與歌爾哥講的話:

"Marry a good man, and have good children."
"找個好男人嫁了,生個好孩子吧"


現在的他,已經自由了,也許他回到了斯巴達,回到了歌爾哥的身邊,看他聰慧的妻子最後一眼,也許他會摸摸他的兒子--日後的斯巴達王Pleistarchus / 普列司塔爾科期--的頭,也許他會再回首故鄉的塔烏該扥斯山脈,祈禱群山能繼續保護這個深谷裏的國家,也許他能飛越時空,看到幾個月後,雅典海軍統帥Themistocles / 鐵米斯托克列斯(另外台譯名有提米斯托克利等)計畫了完美的空城計,讓雅典全城居民遠赴海上避難,撲空的薛西斯更加地惱羞成怒,然後爆發了轉變第二次希波戰爭勝敗優勢的Battle of Salamis / 薩拉米海戰,在海上決勝負的希臘軍用輕巧的小船戰勝了波斯的大軍艦,他也許會看著海上燃燒沉沒的波斯軍艦而微笑;再把時間跳躍到幾個月後,隔年的春天,當薛西斯夾著尾巴倉皇逃回小亞細亞時,這支當時號稱無敵的巨型軍隊已經分崩離析、四處竄逃,而李奧尼達將會聽到追擊的希臘軍高喊著他的名號,因為是他讓整個希臘團結了起來,甚至讓希臘有機會戰勝這場原本不公平的戰爭。

在西元前479年,第二次希波戰爭就這樣結束了,這次不是一個城市戰勝一個帝國,而是一群城邦戰勝了一個帝國,更誇張點說,是一個斯巴達人用他的意志戰勝了一個帝國。安息吧,李奧尼達,一個海克力斯的子孫,一個奮戰的斯巴達戰士,一個愛國的希臘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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